二零二二年的冬天,青川市特别的冷,一入十月就开始下雪。
路上的行人很少,整个城市就显得特别安静,像是被按了暂停一样。
今天是王晓阳第一天来fy集团上班,当然,以他的能力,也就勉强得到一个配送的活计而已,就这他还是动用了故去的老爸老妈的人情才求来的。
说起王晓阳,认识他的人都要忍不住摇头叹气。
都说老王两口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玩意。
这人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仍然一事无成孑然一身。
十几年前从学校毕业后就没怎么正经上过班,常年窝在家里打游戏,要年迈的父母摆摊买菜养着。
两年前,他父亲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不久后,他母亲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又不小心摔倒,送到医院拖了一个月后,也跟着去了。
他这才不得不出来找工作养活自己。
就他那德性,知道他的人谁会用他。再说年底加上大环境不好,招人的单位又少,他一没工作经验,二无拿的出手的技能,怎么可能争得过别人。
几经周折,再没有工作他可真要揭不开锅的时候,他厚着脸皮找上了fy集团的老板,那个曾住在他家隔壁的陈叔。
经过陈叔的女儿一顿奚落后,终于得到了这个工作机会……
“嗨,我说老王,我跟你说话你发什么呆呢!”小伙二十岁出头,姓李,叫李嵩,是管理货品调配的。伸手就朝王晓阳的脑袋扇。
王晓阳长得高,李嵩那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响,李嵩自己都愣了一下。
以为王晓阳会发火呢,看看王晓阳那壮硕的体格,他不由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道王晓阳只是愣了一下,双手扶正了帽子,一张肥胖的脸上堆出了卑微的笑,连忙说“对不起,刚才有些走神,李经理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这次配送的是河对岸别墅区的,送到货后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别给咱fy集团丢人!”
李嵩在心里骂了声“怂货”将货单甩到他的脸上,摆摆手走了。
货单翻飞着落在了地上,王晓阳弯腰捡起来,用手抹去粘在上面的雪花,默默的转身上了车。
车子是他自己家的,一辆用了十几年的五菱宏光。
是他父亲曾经用来进菜用的,这十几年下来,车子老旧的已经不成样,跑起来就像哮喘病人病发了似的,哈吃哈吃的,总怕它一个不小心就歇了。
王晓阳坐上驾驶位,脱掉手套后冷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着启动了几次才将车子缓缓开出仓库。
车子缓缓在路上行驶,王晓阳忍不住回想刚才李嵩望向自己的表情,那种鄙夷中带着诧异的熟悉的眼神。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啊,这人怎么这么怂?”
是啊,自己怎么就变的这么怂?
昨天在fy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里,陈绯儿站在她爸的身后也这么问他“王晓阳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怂样?”
哦,对了,她现在不叫陈绯儿,她叫陈飞。
从那件事情后,她就改了名字……
王晓阳想起小时候的陈绯儿,嘴唇边抿出一点笑来。
那时候的陈绯儿糯糯软软,小小的一只,两个羊角辫从来没有扎清楚过,总是一高一低。
陈叔是个糙人,虽然很爱自己的女儿但也不怎么会照顾她,给她穿的衣服也是乱七八糟,要么红配绿,要么裤子短的掉在小腿上。
那时候,陈叔忙,陈绯儿十天就有九天在他家吃饭。
两人就坐在台阶上,手捧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大汤碗比赛看谁先吃完。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家关系开始疏远了呢?
是父母相继离世之后?
不,不对,是在更早前,他们家从那个老旧的家属院搬走之后就不怎么走动了。
他记得给母亲办理丧事的时候,陈绯儿突然出现给了他一巴掌,她哭的满脸是泪,歇斯底里的喊“这些年,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做了些什么,王叔病的突然你无力回天我能理解,但王婶呢?医院明明提醒你王婶出院会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将她带出医院?”
思绪飘飞的一瞬间,王晓阳突然发现风雪中有辆某团外卖的电动车迎面向着自己开来。
他一脚踩下刹车,将方向盘打死。
只听“吱——”一声刺耳的长响,那辆十多年还没下岗的五菱宏光就在雪地上划着圈飞撞出去,“噗嗤——”一声掉进水里,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车子带人一起重重的砸在了河床上。
王晓阳被撞飞的时候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颠倒后,一头撞到了车窗上眼前一黑,他感觉到刺骨的河水慢慢浸透他的衣服,顺着他的鼻子耳朵钻进他的身体。
似乎还没感觉到疼痛,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
王晓阳不禁想,或许这样也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听见了有人叫他的小名“晓阳,晓阳——”
声音那么熟悉,是谁啊?
他想,这个世界上难道除了父母以外,还会有人叫一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小名的?
真肉麻!
“晓阳对不起,是叔,是叔对不起你,是叔害了你!”他感觉有人拉着他的手,有温湿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
外界的声音在慢慢消失,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生机也在一点点消失。
终于可以跟爸妈团聚了,终于可以不用苟活于世了。
“哎,我说你们这些人,做事能不能靠谱点,怎么又给我匹配这么一个又蠢又怂的”突然有个又臭屁又嚣张的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来。
“谁?”王晓阳以为自己这是在去往阴间的路上遇到了同伴呢。
“咳咳,你就是那个刚刚枉死的王晓阳?”说话的小孩小豆丁一个,穿着可爱的小背心小短裤,露在外面的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跟藕节一样。
两只小短手扎在背后,学人迈着个八字步走到王晓阳面前,一副大爷样,抬头打量他。
突然他“哎吆,”一声,装模作样的用一只小胖手捂住眼睛摇头晃脑的说“你长的可真伤眼,怪不得你这辈子活的这么磕碜,原来不全是因为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