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司寒就开车往老家赶,前几年新修了路,他开车路上所花的时间还不到两小时,还没到饭点就到家了。
有钱之后司寒把家里那个小院的院门拓宽,车直接停在了院子里。
和七年前相比,房子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但也不大。
院子外边那棵青葱绿色的小树依然存在。
“妈,我回来了。”
屋内走出一个跛脚的中年女人。
当年的伤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后遗症,虽然通过复健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动生活,但走路时还是会有一些微不可察的身体倾斜。
“小寒,你回来啦?快进来喝口水,吹吹空调,外边也太热了。”
七年前的司家,哪里有空调这种东西啊。
司寒走进屋,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看陈小瑜还在厨房里忙着,司寒顺口问了一句:“妈,你这个月复查了没?医生怎么说?”
陈小瑜去年检查,肾脏出了点问题,这一年总是要定期喝药,注意调理。
“还不是那样,药方都没变。”
陈小瑜从橱柜里拿出了一把香,在客厅角落里的一尊灵台边上点燃,拜了拜。
“泞泞,今年也要好好保佑我们小寒啊……”
“……”
司寒端着杯子站在她身后,看着灵台中心的那个相框,一脸无奈。
“妈,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我今晚还要给泞泞烧点纸,不知道他在下面钱够不够用,哦对,我再去纸扎店买点纸扎……”
“……”
司寒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他妈解释单泞还活着这件事,毕竟当年是他和陈小瑜说单泞已经走了这件事的。
陈小瑜坚信自己当时看见的场景,认为司刚豪掐死单泞再抛尸,加上后来司寒尝试报了失踪一直没找到人,她就认为单泞已经死了。
单泞是被他们家害死的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
司寒有一年大学放假回家,就发现陈小瑜竟然给单泞立了个牌位。
“哎,不知道为啥我总是梦到那天的场景,就看到泞泞一脸血的啊……我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你说泞泞无父无母一个人的,就这样去了,还死不见尸,没个人祭奠,在下面过的得多可怜啊?”
于是就因为这样的理由,陈小瑜在家里给单泞上了牌位,每年都要烧香,拜拜求单泞在地下保佑司寒一年顺遂。
后来司寒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陈小瑜越发觉得是单泞显灵了,一边高兴一边悲伤,多么相爱的两个人啊。
而司寒每年回家面对单泞的牌位,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别扭。
反正就是怪怪的。
司寒又多看了一眼灵台上的黑白照片,摇摇头回了自己房间。
这间小房间保留了曾经的模样,除了多配置了一台空调,没有什么区别。
他在小床上躺下,望着纯白无杂色的天花板,心头空落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泞泞……”
他翻身坐起,打开抽屉露出了里边摆得整整齐齐的两张卡片。
一张是单泞曾经的工资卡,另一张是单泞的身份证。
他看着身份证上那个 丽少年的大头照,眼里滑过几丝惆怅。
“再不回来,身份证都要过期了……”
他每年中元节都会回来,他总觉得这一天不单单是自己最重要的一天,对单泞来说应该也是特别的。
如果他还在的话,会不会也在这一天回来看看他呢?就是因为抱有这样的幻想,他才会在每年这个时候回来看看找找。
他还记得那天出门前单泞对他说的话,希望他早点回家。
司寒也希望单泞能够早点回家。
抽屉里还有一个鲸鱼形状的小夜灯,这么多年,这个灯早就坏了,但司寒还是没舍得扔,和单泞有关的每一件东西他都无法割舍。
他依然保留了晚上点一盏灯的习惯,就算是在远方的城市里,他也会拜托陈小瑜每晚插上新的夜灯的开关。
就像单泞曾经说的,用灯光告诉远方漂泊的人,他的家在这里,快点回家吧,家里有人在等你。
回家第一顿饭肯定是要和家里人一起吃,陈小瑜很久没见到儿子了,积极地给儿子夹菜。
“多吃点,也不知道你在外边是怎么过的,忙着赚钱也不能顾不上身体不是?”
看着自己桌前堆得和小山一样高的饭碗,司寒一脸无奈。
“够了,再多我就吃不下了。”
“有什么吃不下的,你个这个大,不多吃点饿的快。”
陈小瑜看着儿子越发俊朗的脸,忍不住说道:“小寒,你今年也25岁了,差不多该找个对象了。”
司寒动作一顿,很快恢复了正常。“不着急。”
“这怎么不着急呢?现在找一个,谈几年不是正好结婚?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候了,小寒……”
陈小瑜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儿子,叹了一口气,难过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儿子的心思,也知道当年的事,甚至出事的前一秒她还在恳求单泞能不能不要和司寒谈恋爱。
但从单泞被他们家连累,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的那一刻,陈小瑜就明白,司寒大概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放下单泞了。
陈小瑜只有过一段感情,对象就是司刚豪那个烂到极致的男人,她只知道找到一个对的人远比拥有一段敷衍的婚姻重要。
她不知道单泞是不是司寒的那个对的人,但如果单泞还活着,陈小瑜大概不会这样规劝儿子去寻找新的爱情。
唉,如果单泞还活着多好。
这么多年来,陈小瑜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想了。
“算了,妈自己都没找到好对象,就不要求你这些了。”陈小瑜笑了笑,重新给司寒夹了块肉。
“你这个人有主见,自己注意就好,别让妈担心。”
司寒看着陈小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个日子就不是个让人开心的日子,司寒吃完午饭出门散步,坐在单泞曾经最常坐的位置上发呆。
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院门的方向,隔着墙壁,可以看到门外边那个被高墙挡住的树冠。
到现在司寒也不明白,单泞每天坐在这里,都在想些什么。
突然,司寒注意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家院门口那几个落在地上的东西是什么?
司寒走过去看了眼,见到是几颗散落的桃子,随意摆放在那里。
“这里怎么会有桃子?”
司寒满脸疑惑,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院门口的那棵树。
这也不是桃树啊……
疑惑得不到解答,这些桃子扔在地上也不是办法,这些桃子明显不是野生桃子,说不定是说丢在这里的,又不能带回家自己吃。
说不定还有毒呢。
“啊啊,司寒哥哥。”
司寒从沉思中回过神,转头就看到莉莉姐牵着女儿的手站在不远处,挥手叫他的就是那个还没人腰高的小团子。
“莉莉姐,团团。”
“小寒,回来啦?这次准备在家里待多久?”
“待两天就走。”
莉莉姐牵着团团的手走过来,刚到一米以外的距离,团团就张开小手往司寒的身上一扑,笑盈盈的。
“司寒哥哥,团团好想你啊~”
司寒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因为是邻居,他们两家的往来其实蛮密切,再加上小女孩就喜欢长得高高帅帅的大哥哥,每次司寒回家小团团都格外黏人。
莉莉姐走上前,注意到了地上散落的那几个桃子。
“咦?这怎么有这么多桃子?”
“不知道,我也想问,是谁落在这里的?”
司寒蹲下把地上这些桃子全捡起来,仔细观察了一眼。
这个季节正好桃子成熟,这些桃子都熟的恰到好处,一看就很香甜。
他们都不知道这桃子到底是怎么来的,脸上的表情格外迷茫。
“既然这样,我就先把这些带进去了,如果有人找过来,就来院子里拿。”
“嗯,那我先带团团回去了。”
简单和莉莉姐聊了一下,女人就抱着依依不舍的小姑娘回去了,司寒也带着桃子放回屋里。
等着新鲜水果的失主找过来,就能把东西还回去,当然,没人找回来也没办法。
下午的时间司寒又去那条芦苇荡边上,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系紧的平安扣,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
他就这样在河边坐了一下午。
等到晚饭时间一到,就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沿着新铺好的水泥小路,去镇上赴林康汇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