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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芳魂归时

“去找易枫夺回阵眼,他们人多,我们不能硬耗。”纪开云一向当夭华是妹妹身躯,爱惜到了极点,带着只为让弄月见到更多的世界,甚少将它当成武器使用,即使是现在他也下意识收着力,生怕有污脏之物染上剑身。

岳珥有了新的身体,还保留着从纪开云身上解开剑主契时的灵力,正逐渐往过往的巅峰时期靠拢,短时间同时处理几个长老不成问题。她将永为辰逼回原身,冒着被啄伤的风险抱着那只小小的衔星鹊找了两张纪开云的符控住她,以免朋友在混乱中受到更严重的伤害,转头急问濯九州:“你有什么办法吗?能不能让阵法暂时停下,或者削弱一部分影响,让他们恢复点神智?”

濯九州身负重伤,原本就只能靠摆出的名头威慑一下别人,真要动起手来难免露怯,正在被几个仙门长老追着打:“这样恶心人的阵法小生没有教过,不过阵眼一定在近处就是了,哎哎哎阿珥救我。”

岳珥烦躁地赤手将一个修士击飞,顺手抢过他的剑,将濯九州扯到自己身后护着:“你不是能和天道对峙的魔头吗,怎么连这些小修士都应付不了?”

濯九州柔弱地依靠到她身侧:“小生很快就不是了,还请阿珥姐姐见谅。”

岳珥被激起一手臂的鸡皮疙瘩,一掌将濯九州拍进人堆,看他吱哇乱叫着毫发无伤,扶额叹气,转头对岳期缘说:“我哥啊,你不要离我太远。”

岳期缘是魂体,本身留有的灵力就不多,被混乱触及一下刚刚粘合的魂魄就有可能溃散,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抱着尔文的遗骨解决一些游荡在边缘修为低微的小修士。

“大师兄,我让姜归用千里符回去了。”孟鑫赶回来时引起了几个修士的注意,一不留神被削去了鬓前一缕碎发,愣了愣,“他们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白衣蓝等身大刀舞得猎猎生风,眉间小花绽开,不知为何竟在妖纹边缘染上了些许朱红之色。她将刀尖立在原地,飞身掠向高处转刀打断数把剑,落到孟鑫身边和他大致讲述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当机立断,孟鑫眼瞳中划过光彩,他安静地用真视之术搜寻着易枫的身影,白衣蓝提着刀为他护法。

没过多久,他眼中光华消失,因灵力消耗过度而干咳两声,指着一个方向费劲地从嗓子中挤出话语:“那里……”

一声尖啸,原本凑在永为辰身边查看她状态的寻芳振翅往孟鑫指向的方位扑去,紧随着它身后的是另一道白影。

张克己言简意赅:“我去杀易枫。”

纪开云离她最近,为张门主增了一道防身的咒符,继而转身,直面上整个仙门的精锐。

在真正看清所要面对的人的那一刻,他甚至不由自主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哪怕知道自己那位天道先祖并不会帮着自己干涉凡间事务,纪开云还是生出了“只有他们自己,要怎么办才能处理好眼前事”的想法。

静默一瞬,纪开云扬起唇角,拿着夭华挽了个剑花:“我有一个想法。”

到底大多是无辜被何遇安和易枫控制的人,岳珥既要小心着自己被伤到,又要注意着不能让这些舞枪弄棒的修士把其他人的头砍下来,一时心力交瘁,勉力分出一丝心神问纪开云:“你要干什么?”

纪开云稳住气息,夭华剑在他手中如同惊鸿飞龙,剑光闪烁间在无数刀剑和灵力中穿梭。星光逐渐被玄色遮住,一道明亮的雷光闪过,岳珥驻足,震惊抬头:“你疯了,你要在这时候渡劫?”

“没办法。”纪开云说,“只能冒险赌一下了。”

他本就是化神圆满,离突破只差极其细微的一线,召起劫云轻而易举。但在第一道雷落下后,纪开云歪了下身依靠夭华支撑住身体,心想还是看低了雷劫的强度。

之前在岳初晓渡劫时意外蹭到的那些余威加起来还没有自己劫数的一道雷来得痛苦,纪开云将电光渡在咒符上,轻而易举将一个小弟子放倒。

随着扛过第一道雷,限制自己灵力的瓶颈有了松动,纪开云借着因为这一松动而涌出的灵力凝出符文护在同伴身前,意外看到了先前明明已经被打到失去行动能力的修士重新站了起来,连永为辰都即将挣脱开束缚住她的符文。

“没完没了。”白衣蓝被孟鑫指引着躲过几道不明显的术法,还是被刺破了衣衫,一身狼狈,气急败坏道,“他们哪来的灵力?”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纪开云看着面前柏予微红无神的眼睛,心下一沉:“魂力……该死的姜守道。”

天雷劈落的疼痛混杂着灵力透支又被反复补足的麻木,纪开云喘了口气,眼前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楚明亮。

易枫方位一旦被指明,以他的修为绝对逃不过张克己的剑锋。何遇安之所以现在开启这个阵法,应该是为了拖住他们的脚步为自己争取逃离的时间。无论如何,既然岳初晓已经去追寻了何遇安的踪迹,那么他们就必须要撑到阵眼被斩碎。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承受了多少道劫雷,又将多少余威收拢化作武器斩出去,等到一缕星光重新散落下来时,一道秀美妍丽的身影出现在了身前。

这个场景只在追忆的梦中出现过,纵然曾经在濯九州的幻境中见过了妹妹一面,纪开云还是有些恍惚:“弄月……”

照理来说,虹霄宴已经被许多倒下又站起的人弄得十分混乱,但意识清醒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女。

岳珥鼻子一酸,眼前霎时被一层泪光所模糊了视角,险些被一刀砍伤腰侧,还好濯九州反应快一步,先行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擦去了眼泪。

孟鑫反应更为剧烈,真视之术告诉了他看到的并不是虚幻的假象,而是真正归来的同门,他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兴高采烈地喊出了一声时隔多年的“二师姐”。

夭华剑中未散的芳魂终于等到了剑主灵力足够让她凝出身形的这一刻,纪弄月还是少时的模样,她拿过夭华剑,站在兄长身前,简单地回答了所有人:“是我。”

在剑主本身并不主修剑道的情况下,剑灵往往能将剑本身发挥出更大的作用。纪弄月握着夭华,剑光在她的手中流丽而华美,破开了夜色中的一切――

无双锐利的剑锋被缓缓收回鞘中,岳初晓站在曾经见证自己千年岁月永远常青碧绿的桃林间,一步一步循着气息往山上走。

今夜无风,静到只能听见自己轻微的脚步声与呼吸声,以及越来越明显的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何遇安没有选择去往任何引虹的驻地或是他的其他洞府,正如岳初晓所猜想的那样,在明知一切都要结束的当下,他回到了自己初入仙门的地方。

曾经那副天资极差的躯体承受不了过于丰沛灵气的恩惠,只能在山脚处徘徊,除去在二十三年前满山搜索岳初晓踪迹的那一次,这还是何遇安第二次登上这处山脉的高处。

不过这次他不着急找任何人或事,于是连短暂等待的时间都显得无比闲适。他宛若一个天真而好奇的少年,慢悠悠地观察着这片山林的一草一木,乃至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

唯有过于激动而剧烈的心跳声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你在看什么?”岳初晓停在何遇安的远处,没有再靠近,只是问他。

何遇安回过头,灿烂一笑,手指从一片柔嫩的花瓣上抚过,留下了浅浅的指甲印:“我在看我以前没能见识的风景。”

他并没有更换身躯,依旧是姜守道的身体,容貌身形却变化为了“何遇安”最原本的样子,一切似乎与岳初晓记忆中的无异,连声音都刻意带上了一分少年气。

何遇安的变幻之术到底不如濯九州的高明,岳初晓从那张假面上看出了破绽:“你用的是星湖的易容丹?”

“不用在意我用的是什么办法,反正这张脸在我死后就会变回去。”何遇安将那片花瓣扯下,揉成芳香的花汁,“像吗?师父。”

“没有意义,变回去。”

何遇安尝了一口花汁,因虽香但其苦无比的味道皱起眉:“既然没有意义,那师父为什么还要在意我是什么模样呢?总归你是要杀了我的,不是吗?”

他将指尖沾染的花汁擦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眯眯地作出受宠若惊的姿态:“难道说师父对着我这张脸下不去手吗?是会感到愧疚吗?为什么当年明知我修为低微还让我一个人入世,为什么要对我下禁制让我连求救的机会的都没有?”

落入三途前从“姜守道”口中听到的故事带上了面前人的脸,岳初晓抚着浮生的剑柄,似在考虑什么时候出剑取走何遇安性命比较好:“在你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一个蠢货应得的遭遇而已,师父何必细究?”何遇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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